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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李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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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君,请接受我纸做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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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0 10:51 | 只看该作者
      叶问能笑得那么儒雅,是因为人家有一身好功夫做后盾,Y君能笑得同样儒雅,他凭的又是什么呢?回家之后我一定要好好地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才行,否则的话我就会睡不好觉,做不好梦,第二天起床之后就会明显没精神,从而在气质上就会缺少点什么。
      随后,我又想了想什么是伪善人和假好人,并且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具体的形象来当例证,那就是一个拿着一壶开水去浇小树苗的人,这个人笑得特别灿烂,特别恶心,特别能迷惑人。
      “哎,对了,我桌子上有一把水果刀,如果你要用的话,直接来拿就行了。”当我正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时,Y君突然插话道。
      “哦,好的,好的——”我仓促应付道。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我在办公室里悄悄地吃圣女果的时候,他曾经笑着问过我一个问题,橙子、苹果、火龙果、芒果比圣女果要好吃多了,而且营养也更好,我为什么不吃这些水果呢?我当时就给他说了,因为没有水果刀,不方面削皮,所以就不吃那些水果了。哎呀,没想到我昨天刚说完,而且是随口一说,他今天就买了一把带过来,真是让我无话可说了。他一定在超市里来来回回地挑选了好久,才终于买到来他满意的东西,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出他买东西时的搞笑样子。他在买刀子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一定是,刀子太大了不行,太大看着有点危险,不适合切水果,太小了不行,太小就有点像铅笔刀了,必须得不大不小才行。另外,不仅样式是个大问题,颜色同样也是个大问题,还有刀的质地、形状、厚度和锐利程度等等,都是不得不认真考虑的问题。小小的一把水果刀,一定凝聚着他无数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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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0 11:04 | 只看该作者
      舔狗,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沦为一条正宗的舔狗了。
      在外人看来这铁定是一出无聊而又庸俗的悲剧,甚至是一出在人世间已经上演过无数遍的非常典型的丑剧或闹剧,而在我看来这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一种莫大的荣幸。是的,他的确待我很好,方方面面都很好,好到完全无可挑剔的程度,很多我想不到的事情,他都替我想到了,并且悄没声息地就做到了。而且他这个人的心思历来都很细密,考虑问题又非常周全,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我照顾得的确非常好。但是,用旁人的眼睛仔细看来,他又没有做出任何超越同事界限的举动,叫人根本没法指责他,诽谤他。其中这个度,他一直都把握得很好,没有一星一点的把柄或漏洞被别人抓住。
      没错,这把小小的水果刀,瞬间就戳中了我的心。
      哦,不,现在应该还是“那把”小小的水果刀,而不是“这把”小小的水果刀,因为小小的橙黄色的水果刀此时还安静地躺在他的桌子上,刀片一声不响地藏在刀鞘了,如待字闺中的少女,而不是肩负着伟大的使命极不不安分地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啊,在被一屋子高温高压的浓烈爱意严密包围的情况下我很快就搞明白了,他本来想把它悄悄地送给我的,但是考虑到送人刀子有点犯忌讳,所以才没送。嗯,一定是这样的,不会有别的可能性,我能确定这一点。
      唉,他想的东西太多了,我可有点承受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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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0 11:16 | 只看该作者
      他应该知道我或许会承受不起这些扑面而来的东西,所以他也在默默地给我做一些减负的工作,尽管有时候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极有耐心的成年猎豹,这只特别喜欢独来独往的捕猎经验十分丰富猎豹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不动声色,都善于不事张扬,都不为外界任何的干扰所搅动。他虽然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我,关心着我,有事没事都会在意我的一举一动,另外,他的目光也是温和有加的,并且是卸尽了全部肉眼可见的杀伤力的,但是,与此同时他又努力不让我感觉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尴尬和不好意思,不给我制造一丝一毫的压力,为此他又要付出更多的心思和精力,这真是有点难为他了。
       目前看来,我俨然已经成了他全部生活的中心目标,他自我加压奋斗的动力之源,无论我是心甘情愿地充当这个角色的,还是完全被动地卷入这场人生戏曲的。我知道,做舔狗本身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做一只年龄比我大许多的老舔狗,更是难上加难了。
       我说他是一条舔狗,主观上并没有任何的贬义,就像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你好坏”一样,这是一种颇有趣味的鼓励,一种别具一格的支持,一种能让我们双方都感到异常轻松和惬意的小游戏。
      我必须得说,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做这种小游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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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0 15:54 | 只看该作者
      哦,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嗯,对,橙黄色的小刀,刀尖比较锋利的那个东西,那个看似不怎么起眼的不详之物,尽管它只是用来切水果的,它指定是无辜的,也是被我无端歧视的,可怜至极的一个小工具。所幸Y君事先考虑得比较周全,并未将它直接送给我,他既未主动将它放在我的桌子上,也未主动亲手递给我,而只是轻轻地告诉我,我可以使用它。他做得很对,这令我不得不佩服。这虽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但是对我而言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我太珍惜我们之间这种纯而又纯、淡而又淡、清而又清的特殊感情了。这种感情是空前绝后的,是特立独行的,它既像烟花一样绚丽夺目,也是烟花一样转瞬即逝。所以我不能容忍哪怕是薄薄的水果刀这样一种微不足道的利器横亘在我们之间,连一分钟也不行,一秒钟也不行。
      它,一定会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它的锋利。      这倒不是说这种感情不堪一击,弱不禁风,而是说,我不想它面临任何的风雨。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连傻子都能明白。
      我是不是已经有点神经过敏了?
      没错,任何不好的寓意,我都要果断地排除掉。
      我承认,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我有严重的审美洁癖。
      而他,可怜的Y君,这个瘦骨嶙峋的绝地行者,在精神上绝对是孤单的,我知道这点,我理解他,爱惜他,包容他,接纳他。
      所以,我要和他说话,随便什么都行。
      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啊,这个带着面具生活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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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0 16:24 | 只看该作者
      “请问,你有没有比较喜欢的偶像?”我翘然问道。
      我决定为他开启一段轻松的航程,无论大船驶向何方。
      “哦,这个,怎么说呢?”他犹豫道,还不清楚我的意思。
      “女的影视明显除外,尤其是漂亮的,有魅力的,有风情的,这个情况嘛,你从前曾经说过了,这次就不要重复了。”我轻轻地笑道,我指的是蒋雯丽、张延、邓丽君、栗原小卷和高杉洋子之类的女人,他应该能明白,自然不消我再多说什么了。
      “啊,让我想想——”他道,然后就真的开始想了。
      哼,他这种人,还能想什么?
      无非就是绞尽脑汁地在想,我口里的这个所谓的“偶像”到底指的是什么,是哪一类的女人,然后他好有针对性地比较机智地回答我,而不是不小心丢掉这个讨好我的绝佳机会了。
      我不是非要操纵他,而是他非要投我所好。
      “芙蓉妹妹。”他道,半天才憋出这么一个答案。
      “是晴雯吗?”我疑问道。
      “啊?”他略微吃惊地回应道。
      我知道,他想说,这个答案不对。可是,我认为很对啊,没有跑题啊。旷世美文,流传数百年的祭文绝唱,那篇比归有光的《寒花葬志》和张岱的《祭秦一生文》还要精彩百倍的《芙蓉女儿诔》,谁不知道啊?如果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当面给他背上开头的一小段:“维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虽微,聊以达诚申信,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
      “也对。”他又道。
      这是何意?
      真是有了趣了。
      有心栽花,无心插柳?
      不管那么多了,还是听他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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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1 08:15 | 只看该作者
      “那就是不对喽。”我喜笑颜开地诱导他说。
      “这么给你说吧,”他冁然而笑道,心情自然是极其放松的,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怡然自得之态,叫我好生羡慕,“晴雯的确是我最喜欢的《红楼梦》里的重要人物之一,尤其她深夜病补雀金裘那一段,和撕扇子作千金一笑那段一样,都是美得不能再美了,现在想起来我还有点怦然心动的感觉呢——”
      “嗯,听着呢,”我心说,“有词就拽,有话就说。”
      “可是,我现在想说的却不是她,”他又与我相视而笑道,趁机又在捕捉我脸色上的细微变化,好随时调整他的应对方针,“而是另一位和芙蓉有关的女人,可能你不太了解她——”
      “那么,她是谁呢?”我上赶着问道。
      “哦,对,刚才是我说得不清楚,”他马上解释道,同时面些许露羞愧之色,“我应该说芙蓉姐姐的。”
      “噢,你说的是赫赫有名的史大姑娘,”我有意拖着长腔说道,原是要和他斗斗趣的意思,“史恒侠啊,嗯,一点没错,她确实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一朵美丽的芙蓉花啊。”
      他的脸红了,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下子变红的。
      我仍旧讥讽道:“有意思,原来是她!”
      “正是她。”他故意板正地说道。
      “我居然没想到,是她,一顶一的大名人啊。”
      “这不怪你,”他平静地说道,“是我没说清楚。”
      “这事压根也怪不着我呀。”我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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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1 08:27 | 只看该作者
      “不过呢,”他继续底气十足地讲道,背负着巨大的勇气往喋喋不休的痴迷状态一往无前地奔去,也不管前边是不是万丈深渊,是不是“小狐狸精”精心布置的迷魂阵,“我说芙蓉妹妹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错误,因为我比她大嘛——”
      “呀,我的确没想到这一点。”我暗自惊讶道。
      “我记得她是7月19日出生的,”他缓缓说道,似在追忆某种童年的影像,丢失已久的模糊影像,这影像只会在特定的时刻才会变得格外清晰,“而我呢,是那年元旦出生的,我比她大半岁多,所以我才说芙蓉妹妹的。”
      “哼,”我再次心说,“原来他是半个芙蓉姐夫啊。”
      “噢,这样啊。”我道,并摆出恍然大悟状,以误导他的判断,叫他一时半刻摸不清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我们既是同龄人,又是同一级的。”他啰嗦道。
      “哦,同病相怜啊,哈哈。”我调侃道。
      我知道他在强调什么,我就是有意听不懂的。
      “严肃点,我说的是正经人,正经事。”他要求道。
      “我很严肃啊,而且一直都很严肃,”我即刻嘴硬道,因为早就想好了对策,“你既然对她印象深刻,拿她当排名第一的偶像,倘若你和她没有几分相似之处,你怎么会崇拜她呢?”
      “正确,我就佩服你的这双慧眼!”他嘲弄我道。
      “哎,你刚才说史大姑娘,我还以为你要说史湘云呢,”他又趁机说道,有事没事就滑到《红楼梦》上边去了,可显得他喜欢读这本明末遗民用血泪写就的名著了,“她也是我喜欢的书中人物之一,虽然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晴雯——”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你扯到几个女人了?”我讽刺道。
      “都是芙蓉姐姐给闹的,她就不大喜欢按套路出牌嘛。”他胡乱辩解道,脑子里的火线不小心搭在零线上了,要不是他本身电阻大的话,我估计他老人家早就在我眼前化成灰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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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1 11:53 | 只看该作者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竟然喜欢那个早就过了气的胖娘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这叫我说什么好呢?真是的,无敌了。我肯定觉得这是一种比较奇葩的怪癖呀,对不对?不过好在我喜欢,这就没治了,况且旁人也干涉不着,是吧?
       好了,我不再多说了,且听听说吧,既然他口才好。
       “啊,李雪,你看看啊,芙蓉姐姐,对吧?”他一本正经地信口雌黄起来,喜欢什么风格就用什么风格说话,简直放肆得要命,都有点对不起我对他的一番喜爱了,静悄悄的喜爱,“哦,不,应该是芙蓉妹妹,她老家陕西咸阳的,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女孩子,长得又比较又特点,非常耐人寻味,对吧?”
      “对极了!”我顺嘴夸道,没带半点诚意。
      雀巢咖啡,味道好极了。
      我想起了这个广告。
      “她是96年考的大学,”他继续胡侃道,虽然说的句句都是我完全没法反驳的实话,“考的是陕西理工学院机械设计专业,一个女孩子,学的是理工科,不简单吧?”
      “嗯,的确,”我回应道,“我也是啊。”
      “你比她漂亮多了,”他笑道,“你和她没有可比性。”
      “过奖了。”我呵呵笑道,笑他嘴上刷了一层蜂蜜。
      “哪里,我说的是实话。”他多此一举地强调道。
      “赶紧说正经事。”我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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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1 15:00 | 只看该作者
      “好的,我们的蒙阴女郎,”他大着胆子戏谑道,越说越出格了,有机会我非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一下不可,不过呢,他没直接说“我的蒙阴女郎”,还算他知道分寸,我当下就不和他计较了,“你看啊,她当过班干部,拿过奖学金,说明她一开始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很用功的,而且智商还不错。可是后来她竟然主动退学了,这就非常了不起了,她太有胆量了,就为了考北大——”
      “人才啊。”我轻轻地褒贬道,其实我不大赞成这种做法。
      “一般人,恐怕是不敢吧?”他试问道,那是自然。
      “比如我,就不敢。”他又抢道,就怕我回答了他的问题。
      “呵呵,你也是人才,和她不一样的人才。”我繁衍着骗他道,既然他说话随随便便,那我说话就不用太过脑子喽。
      “过奖了。”他呵呵笑道,笑我嘴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蜂蜜。
      我自然没理他,我很喜欢这样和他较劲。舔狗自有舔狗的乐趣,女神也自有女神的乐趣。我们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欠谁什么。
       “好吧,继续说我心目中的英雄,伟大的芙蓉妹妹吧,”他接着狂浪道,唯恐自己掀起的风波太小,配不上他现在一路飙升的奔放心情和狂野想法,“她退学,是因为她想考北大,万众瞩目的北大,光芒耀眼的北大,那是随便谁都能考进去的吗?”
      “有理想,有抱负,是好事。”我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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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1 15:10 | 只看该作者
      “多好的理想啊,多励志的做法啊,多勇敢的决心啊,绝对比我这个懒货强多了。”他随即感叹道,有点抽风的意思。
      “嗤,谁还没个北大清华梦啊!”我在内心鄙夷道。
      说实话,以前我也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到底是上清华好,还是上北大好呢。我觉得吧,差不多所有的中国学生都曾被这个极其有趣的纯属妄想中的重大问题深深地困扰过,就像他曾经给我说过的那样,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曾纠结于是选择林黛玉做媳妇好,还是选择薛宝钗做媳妇好,现在想想就觉得可笑,好玩,有意思。
      “我们高三的班主任当年就曾经这样说过我,她说她一直都很欣赏我,看好我,”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自吹自擂起来,我单从话音里还听不出来他得班主任是男是女的,不过我感觉应该是个女的,因为只有幼稚的女老师才会如此眼瞎,分不清石头和美玉,竟然认为他将来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说我天生就是考清华的料,不应该整天吊儿郎当的,不认真学习,而最最要命的是,我听了她的话竟然认为她说得对,说得很有道理,她简直就是我的伯乐,而我,就是一个被我自己活生生地耽误了的好苗子,只要我肯努力学习的话,我也许真的能考上清华,那个原本遥不可及的大学——”
      “唉,人贵有自知之明啊。”我暗暗叹道。
      “现在也是遥不可及啊。”我想。
      “那么,你后来努力了吗?”我温和地嘲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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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1 15:31 | 只看该作者
      “当然努力了,要是不努力的话,我现在能和你这种高层次人才在一个单位混吗?”他不打正点道,也不管这句话的效果究竟如何,直接张口就来,真是再次让我无语了,我已经多次无语了。
      可是,我觉得这句玩笑话一点水平都没有,因为我想起了网上流行过的一句话,即:我奋斗了N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喝咖啡就说喝咖啡的话,谈什么奋斗,谈什么N年?平白无故地说那些扫兴的话干嘛呀?和你喝咖啡的人,在乎你的从前吗?从前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我认为。我不喜欢老是和我谈从前的人,尤其是男人,我喜欢有人和我说未来。像《暖春》《苍生》《篱笆女人和狗》这一类的电视剧,我不喜欢看。
      农村的生活我太熟悉了,我看了之后胃疼。
      我像往常那样使劲白了他一眼,让他自己照镜子看看。
      “可是呢,”他转而又用较为丧气的语气说道,终于知道点生活的厉害和手段了,不再一味地浮浪夸张了,不再尽情地显摆了,关公面前没必要耍大刀,尽管我不是什么关公,“努力归努力,用功归用功,而且我都差点拼出血来了,就是事情有点天不遂人愿,理想中的局面并没有如愿到来,最后我还是去了一个很普通的学校——”
      “我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了。”他悻悻地说道。
      “那个时候,我饭都吃不饱,真的——”他小声嘟囔道。
      我不禁开始胃疼了,我不想听下去了,我没兴趣。
      “我看他也就是这个水平吧,”我恨恨地心想,不平衡的感觉来得有点凶猛,如在非洲大陆盲目奔跑的灰犀牛一般,我不明白他今天说话怎么会这样硬气,然后又有点颓废的意味,就像喝醉了酒一样,着实有点过于拔高自己了,同时又有点过于贬低自己了,“连个研究生都没上,还好意思当我的老师,真是的。”
      “要不是他虚长我几岁,”我没头没脑地想着,“我早就给他翻脸了,至少我也要给他点脸看,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究竟姓什么,他又是在和谁说话,他前边已经说了什么,现在又说了什么,随后他还打算说什么等等。”
      “噢,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啊。”我心想。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可真不少。”我又心想。
      “你也可以选择复读呀。”我刺激他道,不想再沉沦了。
      “没那个胆量呀。”他老实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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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1 16:01 | 只看该作者
      “能有个学上就不错了,哪敢奢望别的。”他又补充道。
      “这还差不多。”我暗暗夸奖他道,心情也变好了点。
      我深知芙蓉姐姐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那也不是一般的人,自打有功能日益强大的互联网开始,网上卖丑作怪的人多了去了,最后能红透半边天的又有几个?真正红了之后,能持续健康地发展下去的又有几个?哦,等等,我怎么开始佩服起他的青春偶像了?哎呀,不小心又上鬼子的当了。我这个人啊,平时就是心太软,人太善了,很容易稀里糊涂地被他牵着鼻子走,好像我多没有主见似的。他慢慢悠悠地说着说着,就把我给忽悠了,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听着,就被他给拐到沟里去了。嗯,仔细想想也对啊,像芙蓉姐姐那种女人,放到人群中都看不到个影子的曾经的女孩,在当时那个一样鱼龙混杂的网络大环境下,能有那种超前的意识和勇气,确实不简单。她那另类而独特的造型,自信而坚强的表白,优美而隽秀的文笔,勇毅而果敢的神情,很快就使她爆红于网络,且红了很久很久。平心而论,即使放在现在的已经非常发达的网络环境之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尽管有数不胜数的成功例子摆在那里可供大家学习和借鉴。实事求是地说,她绝对是推销自己的高人,是当之无愧的网红鼻祖。
       “不要谦虚了,实事求是地说就行。”我看戏一般劝道。
       “同龄人最有同感,你知道吗?”他感慨道。
      “嗯,是的。”我道,立即接收到了他话中的伤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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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1 16:02 | 只看该作者
      我不是他的标准同龄人,都和他有着如此强烈的同感,皆因我们都是农村出身的,更不要说他和芙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从前相逢不相逢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现在彼此之间心有灵犀就足够了。
      “她曾经渴望北大,我也曾经渴望清华,虽然我是被班主任忽悠的,不过那个时候我确实对清华心向往之……”他絮叨着。
      “有梦想总是对的,这个没错吧?”他说着说着忽然就问起我这个问题来,叫我很是为难,因为我觉得一个人有梦想肯定是没错的,可是再美好的梦想也得切合实际才行啊,也不能想梦什么就梦什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那叫发意症,不叫有梦想。
      “是的,万一实现了呢?”我随即逗他道。
      “不过梦想归梦想,现实归现实,其实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这个人还是很务实的,”他迅速地收敛起刚才的落寞神情,转而又非常唐突地说道,一下子就把我的思绪给甩到一边去了,差点闪了我那婀娜多姿的柳腰,“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自己的极限和天花板在哪里,出格的事,冒险的事,没把握的事,我从来都不去做,我一直都安分守己、按部就班地学习和生活着,几乎不会越雷池半步,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试错的资本。”
      噢,感情他又开始夸耀起自己了,哼!
      不过,他说到最后,我也听出点悲哀的意味了。
45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2 07:51 | 只看该作者
      对,笑着笑着就哭了,就是这种怪异的感觉,你知道的。当你的裤兜里只有一个光溜溜的铜板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铜板有多么孤单和无助了,它甚至连个和它一块击掌的小伙伴都没有,叮当作响的情景只能是一个遥远的梦了。这个时候你最大的胆量无非就是拿它买个烧饼来充充饥罢了,至于其他的东西连想都不要想了,因为单是想想都要费掉相当多的脑力,而你是没有那么多脑力的。
      “是啊,一步错,步步错——”我随之叹息道,脑子里也是乱得够呛,并不能及时有效地处理他投射过来的各种信息。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还不能错,一点都不能错,”我继续有点故作潇洒地说道,倘若是外人有幸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听到我说的这句话,肯定会觉得我比他还要成熟一些,还要老道几分,而实际情况正好相反,“一旦你错了,生活立马就会给你一记特别响亮的耳光,让你知道世界上也就只有爹妈最疼你了。”
      “对,当客观条件死死地限制住你的时候,”他神情惆怅地说道,那副悲天悯人的架势在不经意间就再次打开了,或许他是受了我的影响也未可知,但愿是这样的,我愿意影响他,“哪怕明晃晃的机会就在眼前摆着,有时候也没法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你比如说吧,多少年来,连傻子都知道买房子是最好的投资理财方式,是最稳妥的保值增值手段,可问题是,铺天盖地的房子就放在那里,一排排,一栋栋,你没钱买啊,对不对?”
      房子,房子,房子,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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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2 08:00 | 只看该作者
      “是的,无数人连首付都凑不起呢。”我也跟着叹道。
      我就从来都没考虑过首付的事情,就像我从来都没考虑过亲自登月的事情一样。另外,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残酷,若是没有家里大力支持,单凭我手头这点微薄的工资,到猴年马月我也买不起房子啊,所以前边我才如此祈祷的:“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个事了。”说多了我的胃就疼,整个胃都疼,大面积疼,吃再多的布洛芬也白搭,左旋布洛芬也不行,就像喝了质量一流的敌敌畏一样,火烧火燎的,没有一刻是好受的。
      “所以,我佩服芙蓉妹妹。”他突然说道,吓了我一跳。
      “就因为她买得起房子了?”我灿然一笑,问道。
      “对呀,她取得巨大成功了,后来。”他也笑道。
      “据说现在她的资产已经过亿了。”他又恍然叹道,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埋藏了多少羡慕、敬佩、不甘和酸楚。
      我也不知道他此前曾经给多少人提起过那朵世所罕见的出水芙蓉,反正他至少给他自己提起过无数遍,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毋庸置疑的是,芙蓉的身上有他千千万万的影子,芙蓉干了许多他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说了许多他想说而没敢说出口的话(就算他斗胆说了,恐怕也没人会认真地倾听,他这样一个灰溜溜地混在十八线城市的小人物,又算得上老几啊)。芙蓉的身上有很多现在看起来非常优秀的品格和特点,比如强大的自信,比如持续的执着,比如史无前例的坚强,比如无视潮水般涌来的各种嘲讽和讥笑,比如在面对绝对力量时懂得选择适当隐忍,比如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义无反顾地主动出击,比如以乱变应不变,以风情万种挑战无动于衷,用我行我素回击闲言碎语等等,这些都是他所敬重的,欣赏的,赞赏的,因为,芙蓉随便拿出其中一样,他都做不到,肯定做不到。
      “他比芙蓉差远了,他认为。”我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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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3 16:19 | 只看该作者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周坤和牛海都到点走了,我和Y君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我留下来是因为我想问问他,他父亲的病情最近怎么样了,要紧不要紧。他并没有当众专门说过这件事,但是我从他几次打电话的过程中还是大体知道了基本情况,即他父亲生病住院了,而且情况不是太乐观。我估计周坤应该也了解点情况,他向来都喜欢听别人打电话或者聊天什么的,而且听完之后嘴巴还勤快得要命,绝对是不让自己脑子中的任何大小疑问过夜。至于牛海这个比较典型的瘦肉型木头人嘛,纯粹就是个现代版的贾迎春,他知道和不知道这个事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他即使知道了(他应该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打算。他这个人嘛,说穿了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属于正宗的无毒无害无营养系列。而Y君留下来则是因为他眼下有点工作要继续安排我一下,这项工作是临下班的时候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而且必须要快速处理才行。他一会必须得走,所以要安排我干。
      “有什么问题吗?”说我公事他又问我。
       “有一个小问题。”我趁机说道。
       “说。”他极为简洁地命令道。
      “大爷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关切地问道。
      “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了,”他略显疲惫地说道,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软弱不堪的一面,所以才在上班时间里硬打精神装作没事的样子的,“我有时候打电话也没避讳你,我父亲的情况不是太好,我要是没看错的话,他老人家时间应该不多了——”
      他应该是想让我知道的,要不然的话我肯定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分析不出来,哪怕是的天大的事,只要他想保密,那么再牛的人也撬不开他的嘴。他这个人特别适合当特工,搞潜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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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3 16:36 | 只看该作者
       “嗯,我知道。”我道,语气尽量显得温柔体贴些。
       “前一阵子他已经住过一回院了,”他抬头说道,他们父子之间浓厚的感情一下子就显露出来了,他很快就要流泪了,可是他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失态,至少不在我跟前失态,“那次就没怎么治好,也不过是延缓一下罢了……”
       “唉,毛病太多了,又都很严重,”他摇头叹道,大有英雄气短之意,“所以,情况确实比较棘手——”
       “事情一旦棘手到一定程度,那就不用再棘手了,”我现在就是这样想的,似乎有点无情无义的意味,仿佛要和什么重要的东西进行切割一般,“一如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无需再忍了。”
      “嫂子是医生,应该会有办法的。”我徒劳地安慰道。
      其实呢,家里有个在本地名气还不错的大夫,处理起这种事情来肯定比一般的家庭要好多了,各方面也都顺畅一些,所以我的安慰真是徒劳的,仅仅具有一些肤浅的象征意义罢了。
      “医生也只能是尽力而为,有些事情也是改变不了的。”他非常颓然地说道,俨然已经准备好接受命运的任何安排了。
      他本来就是个信命的人,是个唯“天道”而是从的人,常把《镜花缘》里“尽人事以听天命”这句话挂在心头,这下就更是信得变本加厉和无可救药了。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先要自命不凡,最后才有可能真的不凡。”我不禁又想起来他在提到芙蓉时说过的这句话,然后我就坚定地认为:先要信命,最后才会有命,一种全新的命。命,这头变幻莫测的神通广大的怪兽,不是你想不信就能不信的,也不是你横起胆子来无视它,它就真的不存在的,你要知道它有一万种方式让你信它,只要你活得够长,知道的够多的话,你早晚会皈依在它的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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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4 08:02 | 只看该作者
      “同样的情况下,多用点好针好药,应该能强点。”我接着劝道,希望他能尽量往好的方向想。
      我的眼睛也开始潮湿了,我得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唉,但愿吧,”他非常无奈地冷笑了一声后说道,整个人的意志已经显得颇为消沉了,再坚强的人在这个时候恐怕也是会悲伤不已的,更何况他的内心原本就是非常敏感和柔软的,“有时候多活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的罪,很多病人都是这样,也不是一个两个。”
      我感觉,他父亲可能已经用上止疼药了。
      “现在都是谁在护理?”我问,还是说点别的比较好。
      “家里的人轮流着来呗,”他再次“唉”了一声之后说道,也不介意把全部情况都告诉我了,我俨然已经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差不多已经成了他的家人,他最为倚重的精神支柱之一,对此我觉得非常荣幸,“平时主要是俺娘在医院里照顾着,她基本上住在医院里,然后是俺两个弟弟,还有两个兄弟媳妇,反正是谁有空就在在哪里蹲着。人手嘛,说实话倒是不缺,有时候人还显得多呢,特别是亲戚朋友来看望的时候,都站不开。所以说,病房里总是不断人的,当然也不能断人……”
      嗯,应该是这样的,白天我就没见他怎么请过假。
      这样看来,家里孩子多还是大有好处的,特别是在老人生病的时候更是如此,毕竟人多力量大嘛。试想一下,如果他下边没有两个弟弟帮衬着,轮流上阵伺候着,光这回老头住院就够他受的了。别说正常来上班了,他能不能像平常那样抽空睡个安稳觉都很难说。所以说,邵飞的某些观点我还是不能苟同的。老话说了,多子多福嘛,几千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也不是哪个人或哪个家庭就能轻易改变的。套用Y君从前的话说,何为天道?这就是摆在眼前的天道。
     正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别管你认可不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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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4 08:16 | 只看该作者
      “我主要是看晚上,”他又道,果然如此,“晚上俺爹的情况能稍微好点,不像白天那么紧张,熬人,不要紧的时候,我抽空也能眯瞪一会,不至于太累了。”
      照顾病人的人千万不能倒下,是这个理。
      闻听此言,我不禁抬头悄悄地看了他一眼,我的心上人,这才赫然发现他的面皮之上真的起了一层若隐若现的浮灰,他的眼圈也真的黑了不少,有点类似女人的烟熏妆,尤其是他的那个眼神,真的是一步步地迈向暗淡无光的可怜境况了,我在其中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沧桑、无助、孤寂和挥之不去的深邃与遥远。见此情景,我又不禁心疼起他来,一个马上就要失去父爱的中年男人。
      试问一下,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心里整天都想着什么呢?我想无非就是日趋枯朽的一旦走了就不再回来的老人,性格倔犟的爱恨分明的有时候只能哄着和供着的半大孩子,大约处在更年期外围的性情实在叵测的外人看着也许很好的媳妇,外加一些过得不太好的奇奇怪怪的各路亲戚等等,而所有的这些人全都是仰仗着他的良好存在才得以好好存在的。他是单位的草,没有几个人真正拿他当回事,却是家中的天,一刻也少不了他,这话说得很对,尽管听起来有点庸俗和形式,有点老套和无趣,不少人的耳朵眼甚至都听出老茧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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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24 11:19 | 只看该作者
      “嗯,你也要注意休息啊,要合理地安排一下作息时间,千万别把自己的身体再熬坏了,那样的话就更麻烦了,你毕竟是家里的老大啊,肩上的担子可不轻……”我柔声细语地说道,这些情切切意绵绵的话很轻易地就出卖了我,它不仅表明了我当下对他所持有的极为关切的态度,即我必须要当面说清楚的一种完全可以公之于众的态度,更是不留情面地泄露了我的心声,一种原本就羞于启齿的心声。
      我不该关切他到这种程度的,哪怕我们是一个屋里的。
      瞧瞧吧,我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假公济私了,可谓是标准的有实无名,我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连脸也跟着变红了,几乎就要红到原本粉白粉白的脖子跟了。如果我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我是绝对不敢看这面镜子的,我太清楚里面那个女孩子的现实表现了。说真的,他亲爱的老爹很快就要挂了,说好听点叫马上就要与世长辞或驾鹤西游了,他时刻不离地跪守在床前尽尽孝心,给他老爹喂水喂饭,端屎端尿,捶背揉肩,帮着打针服药,翻身擦澡,那都是理所当然和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就算再苦再累再饱受煎熬,那也是完全应该的,我又何必冠冕堂皇地说这些听着就有些虚伪的完全是场面上的话呢?
      再说了,我这话又是说给谁听的呀?
      他有必要听我这样啰嗦吗?
      这种形式上的东西,连我自己都有点看不惯,瞧不起。
      看他心中太苦了,我要给他点甜头,这样说还差不多。
      “没问题的,我还熬得住。”他稍微羞赧地笑了笑,接着便说道,叶问式的微笑又一次端端正正地挂在他的脸上了。
      “你不用为我担心。”这句话他肯定想了,但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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