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爷爷
文 / 牛俊学 （安阳市内黄人）
我的爷爷病逝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五十多年了。他的音容笑貌，至今我还历历在目。他高大的身材，饱经风霜后弓背的身躯，布满皱纹的脸，细细眯缝着的眼睛，因为生计忙碌熬烤得有点红肿的眼圈。冬天穿着家织的月兰色的粗布大衣，头戴一顶酱色筒状老头帽；夏天是粗布白衣裤，布衫则不穿，都是斜搭在左肩，这就是爷爷的形象，标准的豫北农村老农民的装束。至今记忆犹新。
爷爷年轻时家里很穷，吃饭都成问题。为了养家糊口，爷爷去几十里外的村庄学编席。三年学徒期满后回家，除了耕耘二亩薄田，余下时间就是编席，不分白天黑夜。没有编过席的人大概连工序也不清楚，第一步是破糜子，也就是将编席材料顺长破开，无论是芦苇还是高梁秸杆，破开后在水里浸泡一段时间。第二道工序是碾压，就是将破好浸泡好的潮湿的芦苇或高梁杆糜子，在平地上用石滚碾压数遍到适当程度。第三道工序是去皮，就是把芦苇或高梁杆的包叶去掉。高梁杆还要多一道工序，就是把内侧的棉絮状内瓤刮掉。第四道工序还是用石滚碾压数遍，直到糜子柔软、平坦，编织时好用为止。这样才能编出成品好席。
从我记事时起，爷爷总是在晚上摸黑破糜子，拂晓天不亮就蹶着屁股推石滚碾压，白天救趴在地上编席。每逢镇上大集或古会，爷爷就肩扛着打好卷的席捆去赶集。起早贪黑地编席，把换来的钱变成柴米油盐，日子还算过得去。
穷苦百姓没有什么大的念想。最大愿望就是吃饱穿暖，延续生命，香火连绵，这大概是所有老年人的心愿。我的出生给爷爷带来了无尽的欢乐，爷爷对我的宠爱，至今还如在眼前。
大概在我十一岁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趣事。那年的夏天，我向爷爷提出了个非分要求，我说:“你和我奶奶近，我爹和我娘近，你们谁当家管钱都不行，只有我最合适，应该把你卖席的钱都给我，让我当咱们家掌柜的。”为了博得孙子的欢心，爷爷笑着答应下来。
没过几天街里来了个卖菜的，爷爷要买菜，卖席的钱已上交给我这个“掌柜的”，他没钱买菜，只好去学校找我要钱。学校在村子西头，因接连下了几天大雨，沟满坑平，把道路都淹没了。爷爷抄近路去学校，所经路段有张三盖房取土的大坑，已灌满了水，看不清坑在哪里，只见汪洋一片水。爷爷不知情，脱掉鞋卷起裤腿趟水，突然水一下子漫过了头顶，他在水坑里打扑腾，还喝了几口黄水，差点要了命，好容易才爬出来。落汤鸡似的爷爷见了我大发雷霆，把钱都要走了，我这少掌柜的也当到头了。
爷爷对孙子的爱是无穷尽的，而且有些偏执，他重男轻女，摆脱不了传统观念。我上小学时无论是买吃的，买用的向爷爷要钱，都是有求必应，一要就给。我有一个姑姑比我大两岁，上学的正当费用，每次要钱都不是顺顺当当，我见过姑向爷爷要钱时哭泣。后来我的妺妹大了，买些肥皂、香皂之类日用品，爷爷也背地里发牢骚，说多花了钱，浪费了家财。而对我的弟弟则不然，每逢赶集卖席回来，总是买个馒头或焦花生揣在怀里，一进街头就呼唤弟弟的名字，手往怀里掏买的零食，看着孙子吃他买的东西，似乎比他自已吃还香。
爷爷年纪大了，背不动孙子了，他让二弟、三弟登上石滚，他弓下腰让孙子爬上自己的背。
我看到了爷爷劳作一生，起早贪黑地编席。他和编席有缘，编席就是他的生命。在爷爷临终前的十多天，还大声呼唤我:“顺铎！去给我买格档(高梁杆)，我已经三天没编席了！”
爷爷没能活到今天，没能享受到现在的幸福生活。我也遗憾没有报答爷爷的恩情。但愿爷爷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幸福。
作者简介：
作者: 牛俊学安阳市内黄人，1948年生，中专学历，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巜邹鲁文学社》《内黄作家》。（主审：于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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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28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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